《剪灯余话》的奇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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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1年2月14日 10:30
奇是中国古代传奇小说的典型特征,从六朝以来的粗陈梗概,到唐传奇的有意为小说。到明初的以传奇来促教化,可以说传奇小说一直用奇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剪灯余话》作为明初的传奇小说刚一面世就受到了读者的喜欢,它不仅表现出独特的思想内容,而且也以自己独特的艺术特点给明初的文坛带来了新的气息,也给后世的小说创作带来了很多借鉴。《剪灯余话》继承了传奇小说的“奇”的特点,而且在小说情节的构思上也毫不逊色《剪灯新话》,并且敢于驰骋自己的想象去推陈出新,让人物超越时空和历史的距离去对话,因此说具有很强的创新意识。
一、奇特的构思
李昌祺的同年好友曾桀看了《剪灯余话》之后,与同事谈及此书,则皆喜且愕曰:“迩日必得奇书也,何所言之事神异若此耶?”曾桀认为此书甚奇,对所写之事表现出很大的惊喜。《剪灯余话》虽是效颦之作,但在写作艺术上也有自己的创新之处,作者敢于作翻案文章,这不仅需要一定的新意,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长安夜行录》是《剪灯余话》的开篇之作,也是艺术性较高的一篇翻案文章。该篇构思奇特,作者让七百年前饼妇的鬼魂与巫马期仁相遇,并向他诉说自己背负了七百年的不贞罪名,希望巫马期仁来为自己正名洗冤。该放事在孟柴《本事诗》中有记载:“唐宁王宅畔,有卖饼者妻美。王取之经岁,问曰:‘颇忆饼师否?’召之使见,泪如雨下。王悯而还之。”
这个故事经过多年流传,故事情节基本定型,但李昌祺对此却颇有兴趣,力图为其翻案。该篇构思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并不是说让李昌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以历史学家的角度去搜集证据,然后再去撰写文章为饼妇辨别冤屈,而是让受到冤屈的饼妇鬼魂自己站出来,以当事人的角度再现当年所受到的冤屈,这样写来更加真实,更有说服力。饼妇诉说了自己所蒙受的不白之冤:一是《本事诗》记载不实,把在宁王府一个月的时间记成是一年;二是饼妇求死而得出,并非宁王召之使见;三是宁王并没有问她还记得饼师,也没有召见饼师前来;四是宁王最终由于无奈,是斥责她而让她回家的,而《本事诗》则美化说成是怜悯她而让她回家的。五是文人墨客把宁王夺走饼妇而造成的夫妇分离归罪于饼师:“当时夫婿轻一诺,金屋茆檐两迢递。”其实不然,饼师真是冤枉,当时宁王势焰熏天,饼师隐姓埋名毫无喘息之机,实在是迫不得已;宁王也曾经欲侵犯饼妇。但是饼妇托辞拒绝了,还是清白的。听了这些之后,巫马期仁敬佩她的人品,于是打算写文章来辩白此事,以励风俗。除此之外,饼妇为了证实自己的所说属实,还特意说出几件官闱秘事来作为佐证,进一步证实自己曾经身在宫闱,所言不虚。这样看来,更增加故事的可信度,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地为饼师夫妇翻了案。
因此说该篇构思的成功之处在于,作者让跨越七百年时空的鬼魂作为当事人亲自诉说自己的故事,有理有据的来为自己翻案,这样要比作者本人长篇大论的为了翻案而翻案要新奇很多。
另外,《田洙遇薛涛联句》一文构思也比较奇特,作者让洪武年间的书生田洙,超越时空的限制,与唐代名妓薛涛的鬼魂相遇,两人绸谬缱绻,相互酬唱来取悦对方,在才子佳人的浪漫氛围中展示他们的文学才华。特别是在品评人物上,出现了二个比较独特的场面,一个是薛涛自论,一个是当着薛涛论薛涛,因此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田洙说:“蜀中山水奇胜,自昔以来。多产佳丽;若昭君、文君、薛涛辈,以夫人方之,迨亦有优劣乎?”美人曰:“昭君远嫁胡沙,卓氏当卢可耻,貌美命薄,俱受苦辛。使子遇薛涛,亦不啻于今日也。由是言之,故为优也。”人最难认识的就是自己,而本文中的薛涛在论及前人的时候,却毫不谦逊,当仁不让,非常客观的对前人不足进行批评,同时对自己作出客观评价,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见识。而田洙在不知道眼前美女就是薛涛的时候,对薛涛的评论做出了自己的评价:“涛,妓女,何敢上拟夫人。但其才貌。亦可谓难得者。”田洙对薛涛的妓女身份提出了置疑。对她的才貌表示肯定。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薛涛并没有生气,而是列举更多出色的诗句来证实自己的才学,进而来批驳田洙以身份论人的错误观点。薛涛说:“……若其‘水国蒹葭月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知万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之作,可以伯仲杜牧;而尤善制小笺,至今蜀人号薛涛笺;而子以妓女薄之,非知涛者也。”通过以上对话可以看出,该篇构思奇特的地方就在于评价薛涛的时候,预设的前提是田洙不知道眼前美女就是薛涛,因此他们在品评人物的时候才有看点,让读者为田洙冒昧的评论而感到担心。但是薛涛对此并没有马上表明身份,而是继续列举自己可以伯仲杜牧的诗句,以此来证实才学的出众,进而批驳田洙以身份论人的错误所在,表现出非凡的见识和胸襟。
二、奇特的想象
在《剪灯余话》中想象最为奇特的是那些带有荒诞怪奇色彩的作品,如《何思明游酆都录》中对地狱的描写,极尽夸张想象之能事。作者让不信佛老的何思明惹怒了阴司。于是被抓到了地狱,为了折服何思明而让其阅地狱,使他看到了地狱的种种酷刑:在“不义之狱”看到了世上兄弟不恭之人被烧红的铁条刺人双服;在“不睦之狱”看到了不守妇道的妇人舌头上钩一巨石;在“剔镂之狱”看到了凡在人闻虐害良善之人身体被刀镂如蓑衣;在“秽涸之狱”看到了谤毁君子之小人被扔到滚沸之粪池;又在“惩戒赃滥”之门内看到了人间那些招权纳赂、欺世盗名之辈或者被割肉,或者被油煎熬。作者并未去过地狱,但是对地狱的描写却绘声绘色,如在眼前,让人心惊胆颤。作者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尽情的描绘那些痛苦的惩罚:刺入双眼烧红的铁条,钩在舌头上一的巨石,被刀镂如蓑衣的身体……这些刑法越是残酷,被惩罚的人越是痛苦。我们的内心似乎越是痛快,这是对恶的惩罚,这是对善的安慰,这是想象带给我们的快感。因此作者借着想象中对恶人的惩罚,对世人也起到了一定的警醒与教化作用。
在《武平灵怪录》中,作者对那些化腐朽为神奇日常用品的描写,也体现出了奇特的构思和想象。明初豪侠不羁的奇谐。在暴发户项子坚家做私塾教师。后来前往福州坐馆,数年后归宿故人墓庵,于是开始了颇为奇怪而又荒诞的遭遇。在这已经荒废的墓庵中,奇谐(字仲和)与老僧闲谈之时,先后有石子见、毛原颖、金兆样、曾瓦合、皮以礼、上官盖、木如愚等客来访,于是“遂共僧讲论,辩若悬河,亹亹(men)不体,深造佛谛”。众人纷纷作诗,后来远鸡唱晓之后,众宾四散。奇谐这才发现老僧乃是空庵中的泥象,“复过别室,惟败砚支门,颓笔委地……又有烂絮被一番,旧罗扇一握,甑生尘而欲破,铫(diao)无柄而半穿,柱挂木鱼,壁倚棺盖。”这样,就把诸客原来是日用杂物的底细破解出来,在字形拆台、字音相谐之间,依稀可辩诸客姓名。于是回头再与先前朦胧中所见诸客状貌相比较:“或矮而体方,或瘠而头锐,或墨面而一臂甚长,或乌帽而一躯极短,徐行者翩翩然批毡,屹立者亭亭焉而倚壁。”真相大白。原来诸物分别是笔、砚、甑、铫、被、木鱼、旧扇、棺材等。
因此说,该文想象比较奇特的地方不仅是对幻化为人的日常生活用品的名字的拆分,而且,这些物品所赋之隐谜诗其实正是自己形象的写真。比如说石子见所吟之诗正是“砚”的写真:“尝擅文房四宝称,尽夸鸲眼胜金星。华笺法贴长为侣,圆镜方琴巧制形。铜雀坠台成风味(zhou),玉蟾吐水带龙腥。莫欺钝寿浑无用,曾与维摩写佛经。”通过这些物品的各自写真,体现出了作者不凡的想象,以及不凡的文字功夫。此外,该文构思严密。设置悬念,前后照应。从夜宿墓庵,到朦胧中所见诸客形象,到诸客所赋之诗的寓意,再到天亮之后所见物品原型,环环相扣,前后照应,体现出作者构思的高超技巧。
另外,在《听经猿记》中。对得道禅师的描写也体现出作者想象的与众不同。作者并没有写得道禅师会何种法术,而是驰骋自己的想象,通过禅师与动物和谐相处,体现出禅师的神异之处。文中写禅师吃野果则“群鸟衔果集于前,师一一取之,食迄,飞去”。禅师睡觉则“朴握(兔)暖足,伊尼(鹿)卫床”。当人们要为禅师建造寺庙时,禅师警告工匠们要禁酒肉,山神不可侵犯。而其中一人因思肉不可忍而偷食牛肉,结果出来两只猛虎立于跟前咆哮不已,后来禅师出来解围,抚其背曰“山子且去”,猛虎乃去。从此。禅师名气愈高。人愈敬之。
那么在该篇当中,作者通过自己的想象,虚构了禅师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美好境界,通过这些侧面描写,烘托出了禅师的高明之处,也为袁逊后来的皈依门下埋下了伏笔。
通过对具体作品的具体分析,可以看出《剪灯余话》的构思和想象的奇特性。